东方的鱼肚渐渐泛起橙红,晨光从窗缝钻进来,洗漱台镜子前,一个高大的身形占据了大半的镜面,宽松的校服包裹着微胖的躯体,碎发被别在耳后。要是能像其他女孩那样娇小轻盈就好了。我时常这样想。
骨架大这件事,是小学语文老师点醒我的。某天我蜷缩在教室后排批改试卷,她突然说:“你写字时肩颈舒展的模样,像古建筑檐角下的棱梁。”我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撑满课桌的手臂。原来,那些让我自卑的宽肩长腿,在旁人眼中是撑起气韵的飞檐。
文科成绩单上跳跃的分数,是上天为我打开的另一个世界。当同桌抱怨《红楼梦》冗长时,我正对着书上插图中的竹影出神。黛玉葬花时的呜咽会让我整日胸口发闷,宝钗扑蝶时的明媚又让我精神百倍。历史书里的硝烟战火常化作枕边的泪……这样丰沛的悲喜,让我在议论文里写出“历史的眼泪凝结成琥珀”一句,被老师用红笔勾出波浪线。
敏感是把双刃剑。同学无心的话语会让我心里长满荆棘,困住自己,却又让我能读懂前排女生藏在校服袖口的泪痕。某天黄昏,我悄悄把写着《小妇人》里贝丝台词的纸条塞进她笔袋:“有些雨滴注定要落在善良的灵魂上。”后来,她挽着我说:“你就像会预言的水晶球一样。”
最奇妙的是,身体里住着好多个自己。一个在运动会上攥着加油稿不敢上前,另一个却能在兴起时,写出几千字的自我独白;一个因体重秤上的数字窝在被窝里啜泣,另一个却偷偷躲在房间里,试穿各种漂亮的衣服。
窗外银杏树开始飘落小扇子般的叶片,我站在树下接住一片金黄的弧度。高挑的影子斜斜铺在满地秋光里,不再急着缩小成他人眼中的标准答案。这样的我,捧着文科书卷能望见千年的月光,含着敏感心思可以触摸到人间的温度,既有绽放时的鲜活,也有沉淀后的余香,连那些不完美的褶皱里,都隐藏着独一无二的光。
指导老师:罗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