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廖薇

　　●如帕格尼尼附体般的炫技

　　“这套曲目是为中山的观众量身定做的，融合了交响音乐会的专业和节日音乐会的性质。”指挥袁丁表示，上一次他来中山，乃是2019年12月中央歌剧院在中山上演歌剧《卡门》的时候，当时，中山观众就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观众们对艺术有着难以言表的热切期盼，观演素质也很高，这促使我们这次必须拿出高水准的作品来回馈乐迷。”

　　袁丁说，经过三年疫情的考验，人们携手努力，共渡难关。为此，压轴曲目特意选取了德沃夏克的《第九“新世界”交响曲》e小调作品95号。正如这首作品第四乐章所呈现的主题，我们终将一同迈向光明的未来，抵达全新的天地。在返场部分，他与乐团还特意选取了活泼热烈的《康康舞曲》，将新年即将到来的欢乐气氛推向高潮。“音乐是时间的艺术，它的美只存在这一瞬间，且不可复制。” 他希望，艺术家们对美的极致追求与真情流露也能传递到观众内心，共同经历一个难忘的夜晚。

　　袁丁与当晚的特别嘉宾、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杨晓宇是多年老友，两人曾经共事五年，合作默契无间。“我们是艺术上难得的知己。”杨晓宇笑称，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因此，他们的舞台状态也显得相当松弛，就像两位老友叙旧。

　　杨晓宇首先演奏的是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这首曲子创作于1863年，是圣·桑为他心中敬仰的西班牙小提琴家萨拉萨蒂所作，其中融合了高超的演奏技巧与澎湃的情绪张力，热烈狂放的阳刚之气与苍郁忧伤的悲凉情绪相互交织，浪漫主义特征显著。杨晓宇的小提琴与他的身体合二为一，共同呼吸、舒展，将炫技把玩得不着痕迹。其后，他又加演了帕格尼尼改编的《天佑吾王主题变奏曲》，这首作品是世界上难度最大的小提琴曲目之一。杨晓宇此前曾在个人音乐会中不间断演奏整套《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这次，他也如帕格尼尼附体一般，将绝技展现得淋漓尽致，观众听得屏息敛声，随后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追求的就是一霎那的魔幻瞬间”

　　“今天的音乐审美与音乐厅的结构乃至录音设备都有了很大的发展，演奏方式也应加入新的内容。炫技必然有一定表演成分，但演奏家不能为演而演，而是要融入自己的肢体语言以及想象力。” 杨晓宇说，音乐会的现场效果，是演奏家与观众以及音乐厅共同合作完成的。“听现场演奏，我们追求的就是一霎那的魔幻瞬间，那两三个小节随着音乐宛如抵达天堂的感动。” 采访当时，他刚刚结束台上的表演，正在后台休息，他兴奋地表示，这次在中山演出，他感觉“很有共鸣”。

　　“对我而言，当下每一场线下演出，都是特别值得珍惜和难能可贵的。” 杨晓宇说，过去三年，尤其是2022年，对每个艺术表演家来说都是考验。“每一个人都是焦灼等待中，或满怀希望渴望解脱，这些日子，也让我不断自我审视，自我学习。” 他表示，演奏家对音乐的演绎犹如有声文学的传递，这要求演奏者要不断历练，而过去的三年虽然失去了很多演出机会，但对他个人内心成长和艺术健全而言不失为好事。“持续不断地演出也是一个危险信号，因为它其实是一种输出，不仅消耗身体机能、文化营养，还包括你对作品的认知，它会产生很多麻木感和负能量。演出不多的这些日子，让我思考了许多。”

　　当晚，杨晓宇借助《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向乐迷们传递了作曲家圣·桑积极向上的精神。“在他的作品中，你能感受到他的生命态度，那种休闲的，充满情趣的，如说话般亲切的味道。”他说，哪怕是悲伤的音乐作品，也往往内含着希望。这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贵精神财富，“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经历很多坎坷，不管处境多难，人们需要将这种意志一直传递下去，这样人类才会进步。”

　　●美好的向往，都在音乐中

　　另一位重量级嘉宾孔嘉宁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RCM）最年轻的中国籍教授，也是钢琴大师傅聪的关门弟子，他对音乐有着独到的见解。他认为乐感是每个人身上本来固有的，与其说要培养，不如说需挖掘。“作为老师，我会尽可能让学生多接触各种风格的音乐，引导他们找到与其共鸣的风格。”他说，傅聪老师对他的指导也是如此，“他会把自己的理解告诉我，然后让我去消化，转化成我自己的感受，将其表达出来。” 孔嘉宁说，虽然他是傅聪的学生，但他并不会成为老师的翻版。“每个人的音乐都和他的人生沉淀有关，他所经历的事情是我所没有经历过的，而他年轻时的演奏方式也和其晚年很不一样。”

　　傅雷曾言“演奏主要是表现音乐，而不要成为自我表现。”他的演奏风格，同样也是孔嘉宁追求的方向。“演奏家的使命，就是将故纸堆里的音乐符号复活，我所有的才华和努力，都是为作品服务，希望通过我的研究和演奏，让观众不断接近作品的灵魂，走进作曲家的精神世界。” 他说，演奏不需过分强调个人风格。实际上，忠于作品与个人风格之间并不冲突，因为作品是经每个人的理解提炼加以呈现的，必然会有不同的版本。

　　当晚，孔嘉宁为乐迷们带来了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他用细腻且饱含激情的演奏，将人们的思绪带往北欧的挪威森林。“这首曲子传递了一种温暖的浪漫主义情感，内含多种挪威民族音乐元素，表达了北欧人民对未来的憧憬。它不仅描绘出晶莹剔透的北国风光，也映射了人性追求的纯粹、自由与喜悦。” 孔嘉宁认为，这首作品与人们当下的期盼不谋而合。在新的一年里，每个人都种下了希望的种子，期待凛冬散尽，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