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山的山野上,这些野花随处可见。“自然一点”工作室在日常的观察下,记录了三种野花,试图破译每一株野花的身世、花语,并挖掘不同的故事。
文/本报记者 何腾江
图/通讯员 陈嘉卉
野牡丹好看,是“山野精灵”
野牡丹并不是牡丹,也不是故意加“野”字之前缀,以贬低它的地位。事实上,野牡丹虽然长在贫瘠荒僻的山坡上,却有着“世界园林之母”“世界花卉宝库”之美誉,并不输于国花牡丹。
野牡丹和牡丹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植物。野牡丹属于野牡丹科,牡丹属于芍药科;野牡丹生于荒野,无拘无束,牡丹登堂入室,富贵荣华。
野牡丹才不计较这些呢,它自带坚韧不拔的精神,既耐旱又耐瘠,自由生长,旷野山坡有之,路旁灌木丛中有之,像日夜操劳的隐忍的乡民。这么一说,作为灌木的野牡丹,虽然“身高”仅在一米上下,且分枝繁多,导致视觉上更低矮,但是,我却觉得野牡丹的形象一下子伟岸起来。
不是吗?生在野外,风雨里飘摇,烈日下煎熬,野牡丹总能在贫瘠之地寻觅到土壤,从稀疏的树林间沐浴到稀疏的阳光。春天长芽,到了五月至七月间就在分枝顶端开花。花朵由五片花瓣组合而成,有浅淡的粉色调,也有略深的玫瑰红,或者浓郁的紫蓝色,既精致秀气,又饱满璀璨,跟同时期开放的山稔花,一起惊艳了整个山坡,果然是“山野精灵”。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野牡丹虽长得卑微,开起花来却自带一种天然妩媚的气场。反观长在温室中的牡丹,纵然娇贵,却少了野牡丹天性里那一份与自然命运抗争的气质。
到了深秋,山稔果已凋谢,此时的野牡丹才慢条斯理地结果,一颗颗青绿色的果实就显山露水于枝头。待到果实成熟了,果皮蜕变成深紫色,或紫黑色,与绿叶同在,与山野同在。
六月吃山稔,十月就吃野牡丹。伸手从枝间摘下,轻轻咬一口,味道远不及山稔果。但是,在荒野里长大的孩子,总是不缺想象力,干脆将果实当唇膏,轻轻一涂,嘴巴上就染上了一层紫色调,煞是好看。
含笑花似笑非笑打不开
含笑花的名字,真是妙极了,又极其形象。宋代范正敏有诗云:其花常若菡萏之未敷者,故有含笑之名。这恰恰是含笑花的魅力所在。
含笑花别称“香蕉花”,暮春开放,一直持续到五月。花色并不鲜艳,多为白色,间或有黄白色,淡雅得如美人浅笑。端详其样子,就像欲笑还颦,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含笑花似乎喜欢躲在向阴的坡面,尤其是沟渠边。这样的地方水分充足,利于生长。不过,含笑花既不耐干燥,又怕积水,要是种植它,还真要好好侍候呢。
之所以需要好好侍候,还真是因为含笑花花瓣脆弱,轻碰即落。以前觉得能够在荒野上生存的杂草,都是“吃苦耐劳”的,显然,我又“孤陋寡闻”了。
含笑花的娇气,在清代粤籍画家居巢的笔下,不招摇,也不张狂。哪怕是开花,也掩映在枝叶间,偶尔吐露些许芳华。花一入画,似乎一下子就清雅了。
含笑花作为木兰科花卉植物,以常绿灌木的形象活在少年的记忆里。树皮多为灰褐色,高达两三米,主干分枝,且颇为繁密。春季开花,夏季结果。因其花有冰清玉洁之色,香气又浓,摘下置于一盆清水里,房间满是清新之气。
有点意思的是,花有花语,树却无树语。显然,含笑花的花语“矜持、含蓄、端庄”——跟它似笑而不语的特性颇为相近,也跟含蓄的国人颇为相似。
栀子花香气浓郁可消暑
栀子花色如雪,于暑热中开放,要是摘几朵置放于盘中,用清水泡着,香气弥漫开来,屋里屋外,全是栀子花味。这样的花香,也许就能让一个莽撞的少年安静下来,不是吗?
少年时,我并没有做到这般“摘花赏花”的闲情,倒是后来读到鲁迅的《朝花夕拾·小引》,里面就有这样的画面,真是美好——
广州的天气热得真早,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可以驱除炎热的。
“水横枝”就是栀子花,放在水里养着,很快就长出根须来。纵是酷暑,这样美丽的花朵,也能让内心得到片刻的安宁。或许,这就是一种心境吧。
于是,学着鲁迅,从野外折回一枝“水横枝”,置于书房的盆里,灌满水。搁在书桌上的栀子花一动不动,它也许在盯着我,“眼”里全是好奇。
每每从书页里抬起头,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在栀子花上停顿一下,继而将身子挪近一点,再近一点,瞧一瞧,栀子花有没有“动静”。
惊喜来得有点突然。
这一晚,赤褐色的枝条上居然冒出一片叶子,才一点点翠绿的迹象,便将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电风扇吹来的一阵风,栀子花在水里一动,感觉那是生命的悸动。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感动,感动一朵花的纯粹,也感动于生命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