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励的这本诗集《总有星辰 可以对话》（2019年花城出版社）在我手中摩挲已经有一个学期了，总舍不得放下，我想象作者嘉励一定是个通透灵秀的美丽女子，不然何以写出这样动人的文字。美国天文学家卡尔·萨根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话：“我们抬头看时，总是觉得星星遥远，但其实宇宙大爆炸时形成的原子，就是形成我们身体的原子。所以星星并不远，因为我们就是星星本身。”读嘉励的诗也是这样的感觉，她以生活细微处的丰富意象悄然组成了饱满、蓬勃的生命，赞颂自然与生活的诗意美。

　　我想嘉励对于诗歌意象的选择正如她诗中所写，“美就是被称作惊奇的东西”，那些自然的、朴实的、深奥的，一切属于生活甚而高于生活的事物都得到了诗人的包容，于是我们看到《青莲院，一株山茶》中写道：

　　山茶，一朵焰红

　　兀得脆生生 跌落花托

　　想必春天已经完结

　　而我们衷爱的事物 仍未止尽

　　幽然的春意在诗人的笔触下凝练成一朵小小的山茶花，看似伤感的画面背后是诗人对生命的无限热爱。嘉励喜爱自然，也善于从自然中挖掘隐藏的诗意，怀着分享的喜悦，她将活跃的精神世界铺展在这样平实清新的笔调下，形成诗人独特的“山茶气息”。

　　嘉励诗中的意象一直是精炼而简洁的，我想这是为了平衡现实与诗意的需要。诗人以为：“灵魂到了今时今日，注重质感和层次”，在她的诗中，语言的朦胧美与现实生活始终相统一，像是苦闷的夜晚饮下的第一口葡萄酒，纵然忧伤，却仍然带着一丝丝的甘甜，给予人新奇的体验，这不仅是诗人带给读者的共鸣，也是不同灵魂的隔岸相逢。

　　诗人在《故人》中叹问，时光流逝，“他将再往何方”“谁将再次呼唤他的使命”，生命的奔流总是让人心生疑惑，但诗人并不于这样的茫然中沉沦，反而在《湖上》中温柔而坚定地答道：

　　就那样爱吧

　　像群山爱这湖面的一切

　　低低围坐 却不言语

　　坦然而平淡的人生观落入诗歌中，成为了诗人个性化的情感体悟。若单单以肉眼观察事物，难免只得其形而差其意，但嘉励似乎总对眼中的世界带着疑问，譬如此时寺门外目之所及是深山寒水、日落、黄花，“而你看到了什么？”她的诗歌能始终展现出一种向上的生命力，富有戏剧性与艺术性的语言使得文字更加动人心弦。

　　在《乔治亚·欧姬芙》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借欧姬芙的眼跳跃至20世纪初的新墨西哥州中：

　　在白色带霜山艾树点缀的群山

　　与黑色神秘河流经过的新墨西哥州

　　忧伤变得炙热 你真切俯吻

　　在残缺的动物头骨一遍遍嗅到低处的福祉

　　为什么残缺的动物头骨没有腐朽的气息，反而会在其中嗅到低处的福祉呢？我想这福祉是曾经漫步于此的名为生命的气息。这就是嘉励的诗歌带给我的惊喜，在简洁明了的意象中透出对生命宏大而温暖的爱，将之化为连接古典与现实的桥梁，大胆地在其中穿梭，于古典中深谙生命的绵延不绝，于现实中展望生命的无限活力，这是独属于诗人的情感体悟，也是智性力量的体现。

　　然而于追求思想的广袤与深刻上，嘉励的诗歌又绝不仅限于对生命的思考。自然，她很善于点出这样饱含深意的内容，但却不会刻意以一种张扬的态度去彰显自己的见识。嘉励喜爱旅行，这从她的诗歌中也看得出来，在走过埃及金字塔、提洛岛等相差甚远的景观后，诗人会悄然自浮光掠影的场景当中脱身，回归自然、宁静的生活，将旅行中发现的一瞬诗意沉淀下来，继而超越自然本身，将美丽的意象与温情的意境构筑成属于诗人自己的心灵世界。当“中年与暮色一道来临”，这些夜中闪烁的、如神赐般的诗句便成了她最大的慰藉：除了辽远的生命，原来时间之河也奔流不息。

　　诗歌的美，在于它能带领读者领略不一样的世界，于想象中达到心灵的至高境界，《总有星辰 可以对话》是生命的诗篇，嘉励叩问星辰，叩问自然，以平和的诗句揭开生活的面纱，赠予读者一朵又一朵美丽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