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粽子,中山沙溪人算是佼佼者。沙溪芦蔸粽,是用单一片的芦蔸叶包的粽子,体量惊人。
芦蔸,也称野菠萝,入药可治肾炎水肿等症。广东中山把它的叶子发扬光大,用来包粽子,风味独特大名鼎鼎的芦蔸粽由此远近闻名。它的叶子可达两三米长而不倒,是因为它的形状独特,呈三角形,中间一根肋骨,两边一片叶面,叶面边缘上均匀长着密密麻麻的硬刺,采摘的时候用镰刀把它割下来,割的人要戴手套。每年端午前一个月,山边、田边、溪边、塘边都是割芦蔸叶的人,也是中山一景。
把新鲜的芦蔸叶割回来,先要去刺。传统的做法是把簸箕反过来,利用它的篾片把刺刮掉,这种工艺一直流传到现在。暴晒过后就可以杀青了,把晒软的芦蔸叶卷起来放入水中烧开泡软,这为杀青。杀青后把它晾干就可以用了。
通常一个芦蔸粽用一根,我说一根不是一片,是因为叶子太大了。卷成筒形,放入糯米和馅料。做好的芦蔸粽底部和上部的四个角成对角,非常稳固。大的芦蔸粽重一斤到三五斤不等,视芦蔸叶的长度而定。
包粽子一般都是邻居互相帮忙,阵仗颇大。我每包一次,都要四五个邻居阿姨过来帮忙,忙两个小时以上。
煨的时候要提前一天把炉子砌好,用砖围起,下面留若干通气的孔,炉子大小视煨多少粽子而定。缸用的是“糖缸”,以前供销社卖散装红糖的陶缸,有讲究的陶缸透气而不透水,让谷糠特有的谷子香味沁进粽子里面。一缸可容下二十个粽子左右,糖缸以前一块钱一个,现在是宝贝。
煨粽子是个值得等待的漫长过程。看着它在谷糠的暗火中慢慢沸腾,足足等了有五个小时水才开,因为火本是暗火,缸太大,要煨到它水开,真的要费很长时间。
过半小时就要添一次谷糠,看着谷糠从金黄色慢慢变黑,慢慢变红,再加上新的谷糠,这是一次磨人的等待。这也是一个过程,一个彻底消亡的过程。一颗稻谷,从发芽,到育苗,到移植,到开花,到结成稻谷,再收割,脱谷,打米,再到燃烧,最后成一捧灰,重回大地。
这样煨出来的粽子跟市场上卖的粽子绝对是两个样子的。整个粽子沁进了红豆和蛋黄的金黄色,融合了糯米的糯香,芦蔸叶的清香,盐蛋黄和咸肉的浓香,还有最重要的在煨制过程中不间断地吸入了谷糠的稻香。还没开始吃,口腔的所有味蕾都忍不住跳动起来,激发了唾液的分泌,一刹那口腔就好像充满了粽子的香味。
现在,要找用传统方法煨制的粽子也不容易,据我所知,只有少数商家坚持这种做法,粽子自然抢手得很,基本上是口口相传,预订制作,市场上并不多见。
以前端午节隆都地区并不煮粽子,只吃五色豆粥,乡间有一种说法,吃五色豆粥是为了纪念修长城的农夫,与屈原并没有关系。煮粽子要到农历七月十四中元节。到了那一天,家家户户在院子角落,用砖垒起一个炉子,一家独自或几家合用一个炉,整个村子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如梦似幻。一到中元节,就想到那种情形,好像它一直在我的生活中,从未离开过。
中元节是为了祭拜祖先,祭拜祖先是隆重的,所以要用新出的糯米来煨制,此外还要杀鸭子。中元节那天,隆都人的习俗是祭祖,吃粽子,喝鸭粥。刚打的上造糯米,田里养的刚成熟的鸭子,以示对祖先的尊重。
南北文化融合慢慢地影响到当地人,不知从何时起,隆都人端午节也流行煮粽子了,但是七月十四,我们还是拜祖先,吃粽子,喝鸭粥。
用谷糠煨制出来的粽子,香味纯正饱满,家人一般温暖亲切,是我特别迷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