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院子的边上,种着一棵扁柏树。
扁柏树,不少人家都种,或大或小。小的用花盆,一尺来高;大的绿荫如盖,可以在树下乘凉。扁柏叶子经常跟芙蓉叶子一起用,用于家有喜事压笼底的。扁柏叶子是侧生,就像彬彬有礼的书生一样,而芙蓉菊为吉祥的植物,有喜兴的事,一般放一片扁柏叶子一朵芙蓉菊,寓意辟除邪气,大吉大利。养一盆扁柏一盆芙蓉菊,这是我们当地农村的标配。
家里的扁柏是老妈20世纪90年代初买回来养的,迄今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当年,老妈花了八块钱,父亲看着它一脸嫌弃地说:“八块钱做什么不行?买这么一棵小苗。”可是,老妈是用上山割芒草的钱买的,父亲也不好说什么。只见它仅有一尺左右高,弱弱的一棵苗,却硬挺得很,枝是枝,叶是叶,叶子很骄傲地绿着,一点杂色都没有,苗子的尖很傲气地指着天。虽然很弱,但它那气势却像极了一把指向云霄的剑。
只是这棵苗太小了,养了七八年还是那么丁点,一点也没有长成大树的觉悟,也不讨喜,就是一团绿,好奇心过后,平常我们对它也就那样了,毕竟它常年都是绿的。只是老妈对它可好了,每天把淘米水存起来去浇灌它,就算太阳最辣的夏天,盆子里的泥土都是半干半湿的,那是最适合植物生长的湿度。
过了十年左右,原来的盆已经装不下扁柏树了,就好像一个初中生还穿着小学生的裤子。于是,老妈寻回了一个大大的缸——一个供销社卖糖的糖缸给它安家。
这下可宽敞了,我们都为扁柏树高兴。它的叶子更舒展了,像一个少年在展示它的不羁,风一吹,还发出“沙沙”的声音,向世界发出属于它自己的声音。进入“少年”,它好像突然就抽条了,以一年一个样的速度生长,像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成熟,恨不得马上闯入成年人的世界。
过了几年,糖缸也容不下了,它终于长成了一棵小树。虽然很稚嫩,但终究是一棵两米左右高的树。家人经过商量,决定把它种在院子左边靠街的位置,左青龙右白虎,好地方。
最高兴的是老妈。终于,她养的小苗长大了,得到家人的认可,能成为家里的一员,跟家里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老妈反复唠叨:长这么大了,一天两次淘米水怎么够呀?只是,她眼底那笑意越蓄越深。
落地了,根更舒展,扎得更深,摄取的养分更多,扁柏树长得速度就更快了,没几年就蹿到二楼那么高。前几年台风“天鸽”来袭,把扁柏树吹得向四面八方摇晃,恨不得要连根拔起,可是,趁风停下来的间隙,它又直直地挺起来,直到风停雨歇,依然傲立着。风儿把它受伤的叶子吹落,像是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轻轻吹掉一身的征尘,傲睨自若的样子又像极了一个邀功的孩子。
现在,那扁柏树已经长得有五米多高了,绿叶婆娑,我们可以在树下乘凉。从地里劳作回来,从单位下班回来,在树下坐坐享受那悠闲的片刻,只觉世间的美好。夏天,架个桌子,煮一壶老茶,月光透过婆娑的叶子落在身上,解一身暑气,也解一身俗气。
老妈还是一天两回把淘米水存起来,淋在树下。这是多年的习惯了。
也许,老妈从来没有想过那苗子会长成大树。也许,她一直相信它一定能长成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