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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 30
乙巳年五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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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统一刊号:CN44-0126  代号:45-47  中山日报社出版    Email:zsrb@zsrb.cn
  A08版 2025年05月30日 作品 扩展 收缩 默认

粽叶上的乡愁
  ◎陈建族

  城步苗乡的粽子,不是那市井间随意可得的食物。它固执地保持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纯粹,如同苗家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不容半点敷衍。每当端午临近,朋友圈里那些五光十色的粽子照片便如潮水般涌来,却总让我想起母亲包粽子时那具有仪式般的专注神情。

  糯米须是自家田里种的。城步的高山梯田,云雾缭绕,种出的糯米格外甘甜。记得小时候,父母总要专门辟出五六分田来种糯谷,大半留作过年打糍粑,小半便是为了端午这天的粽子。那糯米粒粒晶莹,捧在手心仿佛能闻到泥土与阳光的气息。母亲说,外头买的糯米不是陈米就是抛过光的,哪有自家种的干净。她挑米时总要对着光细看,那些不够饱满的颗粒便被她长茧的手指一一拣出,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初生的婴儿。

  摘粽叶是父亲带我去做的活计。三公里外的山坡溪边,箭杆叶在微风中摇曳,宽约五寸的叶片青翠欲滴。新摘的粽叶带着山野的清香,那是任何人工香料都无法复制的原生态气息。溪水潺潺,叶片相碰发出沙沙声响,确如某种古老的苗歌旋律。父亲教我辨认什么样的叶子才算上乘——不能太老,老了包粽子会裂;不能太嫩,嫩了经不住蒸煮。后来我长大些,竟成了寨子里摘粽叶的能手。端午前的山坡溪边,三五个苗家少年跟着我,笑声惊起了林间的山雀。母亲总说:“要吃粽子,先得把粽叶摘回来。”这话里藏着生活的道理——没有付出,何来收获?

  包粽子时,母亲长茧的手指灵活得令人惊叹。两片粽叶在她掌心轻轻一卷就成了甜筒状,舀入糯米后用竹筷压实,叶片翻折封口,最后用粽叶捆扎。那粽叶也是新鲜采来的,浸泡后变得柔韧异常。母亲捆粽子时总要在最后打一个精巧的结,她说这样煮的时候才不会散开。我看着那些生粽子在桌上排列整齐,像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煮粽子用的是祖传的生铁鼎罐,柴火必须取自深山的老杂木。母亲说这样的火才是狠火,能直透米心。三个时辰的狠火蒸煮,满屋飘散着粽叶与糯米交融的香气,那是一种能渗透记忆的味道。小时候,我和弟弟总围着火膛转悠,眼巴巴地望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鼎罐。母亲给我们一人两个粽子后,便把剩下的高高挂在房梁上——不是她吝啬,而是怕我们贪嘴吃坏了肠胃。

  寨子里的人吃粽子,大多喜欢蘸着白糖,让糯米的甘甜更添一层滋味。可我却偏爱原汁原味的吃法,轻轻剥开粽叶,那高山糯米的清甜和新鲜粽叶的草木香便扑面而来。咬上一口,米的韧劲、叶的芬芳在唇齿间交织,仿佛整个苗乡的山野气息都浓缩在这一口粽子里。母亲见我这般吃法,总是笑着说:“这孩子,倒是懂得品真味。”

  粽子在城步苗乡不仅是食物,更是情感的纽带。母亲总会精心挑选几串最饱满的,让我给住在山坡上的舅舅送去。寨子里谁家小伙子定了亲,端午这天必定要提着粽子去女方家“送节”。那些系着粽叶的粽子,承载着比糯米更沉甸甸的心意。记得有一年干旱,糯米收成不好,母亲还是包了粽子,只是个头小了许多。她把最大的几个悄悄塞给了我病中的祖母,自己只尝了半个。那时我不懂,现在想来,那半个粽子里包裹的是怎样深厚的情感。

  如今的城步苗乡,端午节有了包粽子比赛,苗家女子们围坐一堂,巧手翻飞间一个个精致的粽子便诞生了。县里的孵化基地工作人员还会带着食材去看望留守老人,让粽香温暖那些孤独的心。这些新习俗为古老的节日添了几分热闹,但苗乡人对粽子本真的追求从未改变。

  我离开家乡多年,吃过各地的粽子,广式的咸香,浙式的甜糯,闽式的料足,却总不及母亲包的那般滋味。或许乡愁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附着在味蕾上,潜伏在记忆里,在某个月明之夜突然苏醒,让人辗转难眠。城步苗乡的粽子,是刻在游子心上的印记,是漂泊在外时最温柔的疼痛。

  又是一年端午至,我仿佛又看见母亲坐在吊脚楼门槛前,膝头放着一盆清水,正一片片清洗着青翠的粽叶。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画面如此清晰,恍如昨日。

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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