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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2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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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8版 2024年02月23日 作品 扩展 收缩 默认

番薯:从草根到“金条”的华丽蝶变
  陈佾生

  番薯,旋花科虎掌藤属草质藤本植物根茎,一生寄居于黑暗潮湿的泥土之中,世代草根出身,卑微至极。

  番薯,明代从东南亚引进我国,成为国人餐桌上的口粮之一,为缺粮的中国人开辟新的粮种,几百年来养活无数华夏子民,功不可没。从昔日的果腹充饥之物,到如今被制作成美食,登上豪华餐厅,冠以“金”名,尊贵无比。

  潮汕地区是番薯的主产地之一,早年很多农村孩子都是吃着番薯长大的,对番薯感情殊深。番薯在我的记忆词典中,却写着“辛酸”两个字。小时候,很少看到家里有稻米存粮,常见的是餐桌底下的一堆番薯,吃的也多是番薯。大人到田间劳动,小孩送到田头的点心,几乎都是焖熟的番薯,或是番薯汤。每年到了端午节前后,稻田青黄不接,作为家中长子的我有几次拿着簸箕到邻居家借米,但乡亲们的米瓮,多如我家一样,照见人影,于是全家人只好啃几个番薯度日。最艰难的时候,爸爸喜欢吃甜番薯汤,却买不起糖,只能放点儿糖精代替。妈妈生妹妹那会,连稀粥都吃不上,番薯吃多了,落下了头风病。有一年端午节,爸爸翻箱倒柜找不到买包粽子食材的一分钱,只好到田里割一担番薯藤卖,换几个钱买回一块薄如纸片的猪肉挂在扁担头。乡人见到了,打趣说,“小心肉被风吹走了啊”。爸爸忍着羞愧,回家包了几个算是有点肉味的粽子。如今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鲜美的粽子。吃完粽子仍捧着粽叶舔食的情景,几多凄美,几多温馨!而这一切,都承蒙一担番薯藤的大恩。

  番薯田是南方乡间最常见的田园之一。每年夏季雨后,被雨水清洗一遍的成片番薯田墨绿油亮,番薯叶上水珠滚动,晴后阳光泼洒而下,缕缕似马良神笔,点抹下去,一垄垄的番薯藤瞬间如条条青龙被唤醒激活,闪着银光,几欲腾跃而起。垄间青蛙被惹得兴奋不已,或跳出起舞,或藏在叶下鸣唱,画面美得让人心醉。秋冬季节,番薯叶虽枯干,但正值番薯花盛开时段,紫色喇叭状花朵迎风呼呼作响,奏响一首丰收曲子,催促农人前来采收。田间果然有农民正在躬背收割薯藤,掘开垄土翻出番薯,一行色彩艳丽的番薯紧随其后,个个身段丰腴,身上残留少许泥沙,悠闲自得地躺在垄土上。埋头掘土的主人,不忘回头深情一望,露出满足的微笑。

  番薯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房前屋后或路边空地,旱园水田,一节番薯藤随便一插就能成活,易种易管理。有俗谚说“番薯不怕泥土烂,只求枝叶代代传”,说的就是它生命力强,只要种下它,它就可以枝叶繁茂,根深蒂固,生生不息。潮汕人形容一个人傻,说“憨过番薯”,本是讽刺人的话,我却认为“憨”正是番薯的高贵品质之所在:需求甚少,回报丰厚;头埋地下,身匍匐于地,因接地气而生命力雄健。

  物质困难时代,番薯成为人的主食之一,其藤叶充作猪料。以前番薯吃法简单,整个或切块煮熟,或煮成咸甜皆宜的番薯汤,或与大米一起煮番薯粥。番薯也可碾制成番薯粉,番薯粉可制成粉丝,或烹制成蚝煎、薄壳煎等美食,应用广泛。

  在讲究绿色养生的当今时代,鲜嫩的番薯叶被当作青菜食用。用猪油爆香蒜片,放入“金不换”(学名罗勒),猛火翻炒番薯叶,再加点豆酱、蚝油增咸提香,就是一道鲜嫩可口的菜肴。番薯叶加火腿、香菇等多种食材,经高汤熬制成糊状美食。

  在潮汕地区,有一道由番薯和芋头烹制成的甜品美食,叫“糕烧番薯芋”,美其名“金玉满堂”。“糕烧番薯芋”是潮汕地区宴席上常见的甜点小吃,是潮州菜中一道广受欢迎的名菜。这道美食中,番薯软糯,芋块松粉,入口即化,粉、嫩、香、甜等多种美味在口腔中腾挪跳跃。刚出锅时,番薯的金黄色与芋块的白色交相辉映,在葱珠和芝麻点缀下美感十足,阵阵香味在热气中氤氲缭绕。这道被冠以“金玉满堂”美名的甜品美食,寓意甜蜜美好。番薯是主角之一,从草根华丽蝶变成“金条”,身价飙升。

  物无恒定。番薯的华丽转身,全凭人的智慧创造。物如是,人何曾不如此?

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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