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春,编辑们突然面临一个新难题,手头的稿子,究竟是人写的还是AI生成的?
技术革新带来生产力的解放,也引发人存在价值的叩问。2022年底OpenAI宣布推出ChatGPT时,我们还以为AI处于遥远的地平线,但当DeepSeek横空出世时,我们发现“狼真的来了”。目前,这两款大型AI模型,都能回答知识性问题、进行对话交流、撰写文本、生成图像、完成编程,更能模拟人类思维模式提供专业服务。当DeepSeek模型被迅速接入部署到各行各业基础设施上,大家在讨论哪些岗位会被AI淘汰时,我们惊讶地发现,文学创作领域已然首当其冲。不管是小说、诗歌、散文,还是评论,对AI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笔者亲测过几次,第一次是让DeepSeek点评一首诗歌,第二次是让它对本人的创作进行评论,它搜索了互联网上有关我的评论文章,进行了观察和糅合,几秒钟内就给出了一篇似曾相识的点评或评论。AI这种碾压式的效率优势,令我们写作者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
当AI已经能高效写作,人类写作者还有必要执笔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用算法喂养出来的作品,是工业流水线文化,真正的文学创作还是需要个体生命体验和时间的沉淀,AI写作虽在形式规范和技巧运用上无可挑剔,却难以承载真实的灵魂震颤。试看DeepSeek写的一首诗歌:
《二进制季节》
候鸟迁徙的轨迹正在锈蚀
金属喙啄食最后一片云
(指纹在云端风化成
晶圆厂某个凌晨的灰烬)
瞳孔长出石英血管
每个黎明都在解压缩
冰裂纹的镜子说:你比算法
更早学会遗忘自己
有人在墙的另一面
种植发光二极管萤火虫
婴儿在光纤里啼哭
所有答案都是正确的谬误
我们数着心跳校准时间
直到秒针吞下自己的尾巴
手写体苔藓爬上服务器
此刻,沉默在硅片上
结晶成最古老的方言
这首诗语言的精确度和意象的精致度均达到专业水准,但剥离表象修辞后,感受到是完美的冰冷,没有人的气息或生命痛感。这种缺失并非偶然,而是源于AI创作本质的局限,AI的创作本来就是基于分析和搜索结果,通过排列组合来推出“预制式作品”,缺少了人的温度与共情。
对于未来的写作,我想应该采取的态度是“不回避、不放弃”。“不回避”,就是要正视AI潮流已席卷全世界,当今的大模型已经快拥有全人类的知识和记忆,在计算和记忆上,人类远不是AI的对手,在写作的效率与数据的整合上人类也远不如它,我们要承认、接纳这个事实,主动拥抱AI工具提升创作效率。“不放弃”,即是要坚守人类写作的独特价值,真正的文学创作源于写作者的独特感悟和人性洞察力,就像《百年孤独》的魔幻现实主义和鲁迅先生的呐喊,这些AI难以企及的特质,正是人类写作的永恒价值。人的情感和思想需要不断探索,人类的集体记忆、个体经验需要传承记录,而能承担这一使命的,只有人类自己。
展望未来,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人机协作,人负责作品的灵魂和骨头(世界观架构和创意描绘),机器负责作品的血和肉(完成场景生成文章),或许可以坚守纯人工创作,用我们笨拙的双手,敲出笨拙一行又一行带有人体温度的文字,延续人类灵魂的独白与对话。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山市诗歌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