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马车

　　◎吉狄马加（北京）

　　那是谁的马车从那边跑过，

　　在黑暗的深处它的轮子发出空寂的声音。

　　看不见车上的人

　　唯有雪的反光照射着星座的秘语。

　　没有驻足和停留下来的迹象，

　　陡峻山路，通向乌有，

　　似乎在更远的地方

　　马蹄在回应那永恒的时间。

　　没有在短暂的时刻思考，

　　这是漫长的冬天的开始，

　　不知道，那马车的目的地在哪里？

　　黑暗包裹着它的全身

　　这形而上的未知的奔跑，

　　全然是在另一个抽象的国度。

　　除了马匹呼吸旋转的气体，

　　没有谁能洞悉存在的意义。

　　马车似乎在证实消失的东西，

　　它们在另一个空间望着我们。

　　没有人告诉我，这马车的

　　奔跑是行将结束的仪式

　　还是尚未来临的开始。

　　我不能判定这是一种真实，

　　隔着火焰渐渐息灭的念叨:

　　不清楚这马车乌黑的翅膀

　　是否正穿行于现实与梦榻之间，

　　唯有高悬于云层深处的铆钉

　　才听见了车夫那来自内心的

　　比黑暗更深更远的宁静与喧嚣。

　　吉狄马加的《时间之外的马车》是一首充满神秘色彩与哲学深度的诗作。在这首诗中，马车作为一个核心意象，穿梭于时间与空间之外，带领读者进入一个超现实的世界，探索存在与虚无、瞬间与永恒的终极命题。

　　一、 马车：时间之外的象征

　　诗中的马车并非现实中的交通工具，而是一个象征性的存在。它从“黑暗的深处”驶来，轮子发出“空寂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马车的出现打破了时间的线性流动，将读者带入一个“时间之外”的领域。这里的马车象征着一种超越现实的存在，它不受时间的束缚，游离于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

　　马车的“轮子发出空寂的声音”这一意象，暗示了时间的虚无性。正如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所言：“时间是存在的本质，但时间本身却是虚无的。”马车的轮子在黑暗中滚动，仿佛在虚无中寻找某种意义，而这种意义却是难以捉摸的。

　　二、 瞬间与永恒：存在的双重维度

　　诗中的马车“没有驻足和停留下来的迹象”，它始终在奔跑，仿佛在追逐某种永恒的东西。然而，这种永恒并非静止的，而是动态的。马车的奔跑象征着时间的流逝，但它又似乎超越了时间，进入了一个永恒的维度。

　　“马蹄在回应那永恒的时间”这一句，揭示了瞬间与永恒之间的辩证关系。每一个瞬间都是永恒的碎片，而永恒则是由无数个瞬间构成的。马车的奔跑既是瞬间的，也是永恒的，它在这两个维度之间穿梭，打破了时间的界限。

　　三、超现实主义与神性写作

　　吉狄马加在这首诗中运用了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将现实与梦境、存在与虚无交织在一起。马车“穿行于现实与梦榻之间”，仿佛是一个来自梦境的幻象。这种超现实的写作风格，使得诗歌充满了神秘感与不确定性。

　　同时，诗中的马车也带有一种神性的色彩。它“乌黑的翅膀”象征着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而“高悬于云层深处的铆钉”则暗示了某种神圣的存在。这种神性写作使得诗歌不仅仅是对现实的描述，更是对宇宙与生命的终极追问。

　　四、存在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交织

　　从存在主义的角度来看，马车的奔跑象征着人类对存在意义的追寻。诗中的马车“似乎在证实消失的东西”，暗示了存在的虚无性。正如萨特所言：“存在先于本质，人类的存在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意义需要通过行动去创造。”马车的奔跑正是这种行动的象征，它不断地在虚无中寻找意义。

　　而从后现代主义的视角来看，马车的奔跑则是对线性时间与确定性的解构。诗中的马车“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暗示了后现代社会中人类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马车的奔跑不再是为了到达某个目的地，而是为了在奔跑本身中寻找存在的意义。

　　五、宁静与喧嚣的辩证

　　诗的结尾，“车夫那来自内心的/比黑暗更深更远的宁静与喧嚣”，揭示了存在的最深层矛盾。宁静与喧嚣并非对立，而是相互依存。正如尼采所言：“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永恒的轮回，宁静与喧嚣在其中交替出现。”马车的奔跑既是宁静的，也是喧嚣的，它在这两种状态之间不断切换，象征着生命的复杂性与矛盾性。吉狄马加的“马车”与布罗茨基的《黑马》主题略有不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吉狄马加的《时间之外的马车》是一首充满哲学深度的诗作。通过马车这一核心意象，诗人带领读者进入一个超现实的世界，探索存在与虚无、瞬间与永恒的终极命题。诗中的马车既是时间的象征，也是存在的隐喻，它在时间之外奔跑，带领我们穿越虚无与永恒，寻找生命的终极意义。堪称诗歌史上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