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是瑶族，都是瑶寨，居住方式却不同，有的依山，有的傍水。我所去的瑶寨，人们叫它八排瑶。它依着高山的山巅或山腰而建，一户户、一间间、一层层叠加上去的，远看像一座城堡，近看也像一座城堡。

　　八排瑶是对聚居于广东连南瑶族自治县境内排瑶的专称。八排分别是油岭排、南岗排、横坑排、军寮排、火烧排、大掌排、里八峒排、马箭排。历史更悠久的是南岗排和油岭排，都是峰林地貌，都在高山之上，都是千年瑶寨。

　　自驾去千年瑶寨，有种莫名的亲切，与贵州的万峰林神交已久，那里的峰林，那里的布依族、苗族，都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回忆。在广东的峰林中穿行，去遥远的瑶寨，有种穿越回万峰林的感觉。没想到，在中国经济最前沿的广东也有这样的峰林与古朴的村寨。也没想到，世界名曲《瑶族舞曲》不是诞生在云南、贵州，而是诞生在这里。

　　二

　　南岗瑶寨是我们最先到达的目的地。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行驶，南岗瑶寨出现在高高的山巅。买票、停车、联系民宿老板，才发现山巅上的层层叠叠、一排排房子大多成了艺术范十足的民宿。乡村旅游让瑶寨变了模样，乡村旅游也让瑶寨失去了原生态，这些是我们既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

　　太阳从峰林中蓬勃而出，金色的晨辉铺满了瑶寨的房顶、檐角和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就连踱到石板路上的公鸡和猫，也在晨晖中显得惬意而舒展。而此时，有的瑶寨人早早醒来，正随着他们的马帮出发，将建筑用的砖瓦沙石驮运到山顶，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将整个瑶寨唤醒了。

　　我们在熹微的晨光中深入倦意未消的瑶寨，看阳光涂在檐角的那抹金黄，看峰林中日出与朝霞的交汇，更看瑶寨的林林总总。瑶寨的窄窄的石板路古朴如初，像经脉一样延伸到山顶，也延伸到上下左右每一户人家。除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我也看到了瑶寨的许多遗存，比如瑶王屋、石棺、盘古王庙，这些是那些装修考究的民宿不可替代的。建于宋代的盘古王庙端坐在瑶寨的龙头位置，里面供奉着盘古王和盘古王婆，盘古王手托月亮寓意为开天，盘古王婆手持银碗寓意为辟地，夫唱妇随护佑着人们的五谷丰登与平安，也给了瑶族人一个美好的精神寄托。这与我们耳熟能详、来自《三五历记》中的盘古有所不同，汉族的开天辟地是一个人完成的，而瑶族供奉的盘古王却是夫妻二人的通力合作。

　　在石板路上仄行，一个个子不高，束着发髻、斜挎着白色布包的瑶族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沿着石板路向上行走，每一步都很轻盈，微笑着与擦肩而过的游客打招呼，我顿时觉得他和那些马帮的人才是这里的主人。那些外来的民宿老板、饭店老板以及经营篝火晚会的人，都在为瑶寨打工。

　　三

　　距离南岗瑶寨几十公里的是油岭排瑶寨。与南岗瑶寨相同的是，都建在高山之巅；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点商业气息与商业智慧，处于原始的状态。

　　驾车从南岗瑶寨驶下来，向油岭瑶寨进发。道路再一次考验了我的驾车技术。路窄，路弯，难行，当完成了一个上坡转弯，不得不立即考虑下一个上坡转弯，且担心有车从上驶下来而无处会车。经过无数个“之”字盘旋，终于到达山顶。

　　在山顶，一排长鼓形状的栏杆形成了不大且不规则的小广场，扶栏西望，那一排排瑶寨尽在眼前，一间间，一排排，错落有致，没有南岗瑶寨的红灯笼和艺术范的民宿，甚至很少看到村民的身影，安静得宛如穿越到千年前的时空。山顶广场，几位老翁在榕树下聊天，安静而平和。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阿婆在刺绣，对外界的突然闯入已经习惯。

　　与南岗瑶寨相比，原汁原味的油岭瑶寨，俨如一块未加雕琢的玉。那些类似布依族、侗族吊脚楼的房子，一色的石木结构，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大多已破旧，但房与房、屋与屋、檐角与檐角之间相互映衬，构成了和谐的画面。连接瑶寨的依旧是那些石板路，一块块石头相连，向寨子的四周延伸。这家到那家几乎是相通的，有时从这家进去，迷茫时又能从另一家的一侧找到继续行走的石板路。瑶寨里，通过敞开的房门，我们见到了仍居住在这里的老人，屋中间取暖的灶坑，和来自广州番禺研学的大学生。外来的人对瑶寨感兴趣，瑶寨也热情地迎接外来的人们，当迷路时，他们总会详细地指路并将你送出很远。

　　这里是原生态的，一眼就能看到千年的古朴，千年的芳华。在这里，我也看到了许多虚锁的房门，一把锁头虚挂在房门上，是想告诉人们什么呢？

　　油岭瑶寨有两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个是瑶族耍歌堂，一个是瑶族长鼓舞；还有一位国家级授予的民间歌王和一位省级授予的民间歌王。这说明，油岭瑶寨极具保护价值。

　　瑶族是传说中东方“九黎”的一支，有着自己的语言与文化、传说与故事，也是中华民族中的一支。但愿油岭瑶寨能像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被保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