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的人，把背影留给山径

　　菊瓣在杯中浮沉，像被风反复翻阅的书页

　　雁阵驮着霜色，把天空举得更高

　　而我的思念，比暮色还重

　　茱萸红得灼眼，别在衣襟上

　　像一枚未寄出的请柬

　　邀不来故人，只邀来满袖秋风

　　吹凉了手中温热的酒

　　山下的城市，正折叠起白日的喧嚣

　　灯火次第亮起，如散落的星辰

　　每一盏，都亮着某人的归途

　　而我，只是这人间暂借的过客

　　夕阳沉入远山，衔落最后一声鸟鸣

　　暮色四合，如一件宽大的灰色僧袍

　　裹住所有未说出口的祈愿

　　只留下一地清辉，映亮两鬓新添的白发

　　今夜，不谈生死，不问归期

　　只让这杯中的菊香，替我

　　向岁月道一声晚安

　　这满头华发，早替我记下

　　所有没说出口的，对故人的惦念

　　立冬辞

　　最后一片叶子，是秋天寄出的信

　　没有落款，被风读得沙沙作响

　　然后，投进大地的空邮箱

　　河流收起了喧哗，开始背诵

　　冰的经文。我关紧门窗

　　把一个季节的喧嚣，挡在身后

　　炉火是屋内暗红的寺灯，守着

　　一寸不肯冷透的黄昏。我往陶壶里

　　投入几片陈年普洱，看它们

　　在沸水中，缓缓舒展，像一页页

　　被时光浸透的信笺

　　夜色浓稠如墨，星辰是几点

　　未干的墨迹。我不读诗，也不想你

　　只听，窗外第一场雪

　　如何用轻柔的脚步，覆盖

　　整个世界的，寂静与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