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城市之间的产业竞争日益激烈，不少城市通过高比例税收返还、过度财政补贴等超预期的优惠条件吸引企业。然而，这样通过内卷式竞争吸引企业前来落户的做法终究是不可持续的。2024年7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提出“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破解内卷式竞争已经引起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如何避免内卷式招商，从根本上提升本城市的产业吸引力，更好地促进产业发展，是每个城市都需要思考的问题。而经济学中的外部性理论，或许可以帮我们找到答案。

　　经济学中的外部性的概念是由马歇尔在20世纪初提出的。外部性又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简单来说，正外部性就是指某一经济主体的行为给周边群体带来正收益，而受益者无须花费成本。负外部性，则是指某一经济主体的行为给周边群体带来负收益，而造成负外部性的主体却没有为此承担代价。这里我们主要讲讲正外部性与产业吸引力的关系。

　　正外部性对于提升产业吸引力有什么作用呢？举几个例子。

　　例子一，通过共性产业平台的建设，使得同一产业内的企业能够在使用共性产业平台的过程中降低某种技术的使用成本，企业因此受益，那么就可以说这个共性产业平台的建设带来正外部性，这种正外部性会吸引同一产业内更多的企业到共性产业平台周边集聚。

　　例子二，通过主题产业园的建设，促使相同产业链上下游集聚，通过这样的集聚降低相关企业的交易成本，企业在受益于这样一种集聚的同时也无须支付额外成本，那么就可以说这个主题产业园的建设带来正外部性，这种正外部性同样会吸引更多企业入驻产业园或在周边布局。

　　例子三，在硅谷，两个工程师在咖啡厅喝咖啡闲聊时的一拍即合，就有可能促成一家新的大型科技公司的诞生。大量的工程师能够频繁地交流，促进信息知识的互换，每个人的知识量都得到提升，这就是知识外溢带来的正外部性。而且在不断的交流学习基础上不断碰撞涌现出新想法新突破，并催生了大量新技术、新企业，形成良性的创新循环，使区域保持高水平的创新活力。当然，例子三可能并不一定切合中山，因为中山相较于一线城市而言工程师数量较少，但我们通过深中通道与深圳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我们可以更加便捷链接深圳人才、深圳工程师，从而获得知识外溢带来的正外部性。

　　由上述例子不难看出，正外部性可以从根本上降低企业的经营成本（如运输成本、搜寻成本、时间成本等），促成人才交流与产业创新。相较于给企业过度补贴、税收返还等内卷式招商手段，这是更可持续更具备吸引力的招商手段。政府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要重视正外部性环境的打造，着力提升正外部性，从而从根源上提升本地的产业吸引力。具体的，可以从共性产业平台的打造、大型主题产业园的建设以及搭建人才交流平台等方面入手。

　　一是通过共享型产业平台的投资建设强化正外部性。中山环保共性产业园的建设，便是提升正外部性的一个生动实践。中山通过推动环保共性产业园建设，将一个个中小型污染排放制造业企业集聚在一起，通过集中的排污处理，共享排污设备，大大降低每个企业的排污成本，使得相关企业受益于这样一种排污成本的降低，产生了正外部性。同时，环保共性产业园使得这些中小型制造业企业得以在中山生存集聚，从而有能力为更多制造业提供配套生产，帮助中山补链强链，不断强化产业链的吸引力，从而帮助中山实现更大范围产业的集聚，降低了更多企业的经营成本，又进一步对整个城市的产业集聚产生正外部性。除了环保共性产业园，中山还可以针对更多产业的共性产业平台进行打造，当然在打造的过程中也要注意集中资金针对重点产业进行重点突破，比如通过强化生物医药共性产业平台的打造，乃至光电共性产业平台、低温技术共性产业平台等的建设，通过越来越多重点共性产业平台建设，增强产业发展的正外部性，吸引更多产业到中山集聚。

　　二是通过加强主题产业园的建设强化正外部性。中山通过推动十大主题产业园的建设，同样是强化产业发展正外部性的实践，主题产业园促进相同主题产业的集聚，形成了一个高效、协同的生产体系，这不仅有助于提高生产效率，还降低企业间的交易成本，使得相关企业受益。在建设的过程中，主题产业园的定位需与城市主导产业战略深度协同，既要基于现有产业基础，也要前瞻布局新兴产业，最好在多个产业园间形成梯度布局。同时，产业定位需通过深入调研企业需求、产业链构成及市场趋势，评估区域产业基础与市场需求，避免“高大上”概念与实际脱节，才有利于产业的长远发展。

　　三是通过搭建人才交流平台促进知识外溢，强化产业科技发展正外部性。中山可以通过拥抱深圳的人才优势，组织深中两地科技创新论坛、高端人才论坛、学术论坛等方式搭建平台，按照相同产业领域、交叉学科领域举办科技交流活动。同时，构建有利于人才交流的环境，比如通过现代科技综合体（比如科技城、科技园）的建设，布局咖啡馆等宽松而有利于人才交流的环境，促进科技人才、工程师之间的频繁交流，从而促成信息知识交换与碰撞，在不断的交流学习过程中产生新想法、催生新技术，提升区域创新水平。

　　总之，从政府的角度，要想走出“内卷式”招商，提升城市的产业吸引力，还是需要多做有利于激发产业发展正外部性的事情，一旦这种有利于企业发展的正外部性环境形成，能从根本上降低企业的经营成本，那么即便没有主动招募，也能吸引越来越多的企业慕名而来、落地生根、集聚发展。

　　作者供职于中共中山市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