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奔波中,我们常常被忙碌的节奏裹挟,忘记停下脚步去感受身边的美好。然而,在松驰有度的时光里,我与几位情感交融的朋友在家的南端阳台上泡茶饮茶,那是一种别样的惬意和宁静。
秋天的月亮悬挂在蓝蓝的天空上,阳台上洒满银色的光辉。我们三人围坐一张圆桌,高楼上沐浴月光,面朝大海营造一种心旷神怡的氛围。各自不约而同带来的茶叶有西湖龙井、都匀毛尖、安溪铁观音、云南普洱、本地茗皇。茶的品质之上其实都是内心的高贵。煮水泡茶各显神通。三只玻璃杯,三个人坐成三尊神仙。温一壶茶,把厚重的夜色打开,绵绵絮语油然从各自的心里倾吐出来。
自从陆羽《茶经》问世后,茶方大行其道,有诗云:“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学事春茶”。饮茶就成为人们的生活常态。而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经常饮茶,可是,一旦饮起茶来似乎是与众不同的饮法与内涵。我们由于对文学的爱好,从字里行间走来,越走越近,“洞幽烛远,敏于思考,善于发现”。从茶的黄烟雾气里也读出了散发的清幽感性。沏一壶香茗,壶嘴腾起一股雾霭,又被夜风拨弄着缭绕到我的面前,雾后浮动的友善脸庞,皆是笑容微澜荡漾,清浅处都能映出相知相惜的深痕,坦诚至诚的可贵。即使是严冬,我们文火一烧就燃出了一个春天。看茶叶在开水杯里疏疏散开,“宛在水中花”的美丽倩影从《诗经》里娉婷走出,我们幻觉成温柔如一捧着山花翩翩走来的姑娘。巴尔扎克嗜好咖啡,诗人艾略特说:“用咖啡匙度量生命”。而我们饮茶也常常成为探索文学的温床,喝一口那阵子忽然悟出什么,眼前的烟气也要律动起来,从而突破构思的瓶颈。茶汤明亮清澈,碧云般的热汽袅袅而升,茶对我们三人来说,不只是一种口腹之饮,当我们饮到动情时似乎有大彻大悟,超凡脱俗之感,精神得到升华,飘飘然,悠悠然飞出栏杆。本是从事数字方面工作的我,却也走上文学玩墨的道路。在这茶的意境里,不经意间被挚友的文字醉倒,一首站立的诗,吟成温馨的回忆。
世事无常。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片茶叶,历经浮沉,最终散发出属于自己的清香。我们就着茶香,涓涓心事,近的远的叙旧话新。岁月是一条多情的河流,终生飘向梦想的彼岸,有多少往事如烟,有多少侧影翩然,让我们在这清浅的时光里以往事做一场“一晌贪欢”的宿醉!我们借着月华如水,照临旧事,也照见了我们的谦卑和忠诚。
我往壶里投茶时,指腹蹭过茶叶的绒毛,恍惚看见二十年前初遇的模样——那时我们三人挤在城中村的出租屋,用搪瓷缸泡廉价的茉莉花,窗外的雨打湿晾着的衬衫却没冲淡玻璃杯里浮起的白气。回首时光,我们一路相互抱暖,风雨兼程走到现在,发现奋斗中也给了生活质的飞跃,相视甜甜一笑,心里慰藉之处安放着“知足常乐”。
夜色也把我的阳台泡成银灰色调。杯中茶的微微晃动间荡开了我心头的阴云,澄澈透亮如同春日初开的溪水流淌在心间。阿敏(同学)递过一块亲手做的甜点,点心甜腻配合着茶水清新宛如无声却温存的开解之语,轻轻沁入心神深处,让那时积在胸口余有的郁闷便在无形里消解开去。这时候,名叫阿明的他再翻出个布包来解开三层,露出一块黑色的茶饼,他说:“这是十五年的普洱,去年托人从云南带的”。他说着指腹反复摩挲茶饼的纹路,像抚摸着岁月的肌理。沸水注入的片刻,阵香溢出弥漫,茶汤晶莹剔透,口感醇厚。阿明忽然哼起中学时代的老歌,跑调的旋律里,我们数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叶,像数着散落在岁月里的生活碎片:他乔迁时的喜庆场面,阿敏创业失败时的闷酒,我落榜那年他们强拉我去爬的那座山……
三只茶杯并排放着仿佛是三个依偎的影子。此时,我突然想起茶经里说“上者生烂石,原来最珍贵”的情谊从不是温室里的娇贵,而是在岁月的碎石堆里也能扎根抽芽。在这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夜晚,抽出满室清芬,就像此刻杯里盛满的郁香混着茶汽渗进心里,暖得让人想落泪。
常言道:人走茶凉。我也曾存疑,茶凉终究成了水杯的过往踪迹,杯盏纵然会寂然冷清。然而,在我们三人这些真挚的友情中茶罢人走,茶却并不“凉”。反而是情思如冬林守候春汛,静笃无声。那份情感,如同当时一壶煮沸的茶水始终氤氲在心里。或许,这就是我茶语人生的真谛。
与此同时,我求证着为何古人说:茶如隐逸。真正的情谊从不在觥筹交错、歌舞喧嚣里,而在炉火将熄时,有人默默添的那把炭。我们不必追随着沸腾的热闹,只需守着炉上的温暖,那些走散走远的人或许会带走半盏茶汤,但真正的朋友总会为您留着满壶余温,等您在某个疲惫的夜晚,推门说声“茶还热吗?”而答案总在升腾的茶雾里,氤氲成永不散去的暖意。
茶,是岁月的味道,也是生活的气韵。饮茶,做一个懂得茶语的人吧,把茶捧在手里,沁在心上,慢慢地品,慢慢地解读其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