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村子在市郊的山脚下,从山岩到村口,顺势而下有一条,最宽处只有四五米的小溪流,深度也只到成人的小腿,清澈见底。这条小溪蜿蜒却很长,日复一日地从村口流远。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从我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是无数孩子抓小鱼摸石头的童年游乐场。
前几天回乡下,远远就看见有一群半大孩子,弯腰撅腚地在溪流里玩。我好奇地停了车,发现在大约两米宽的溪流中间,堆了几块大石头,孩子们还在不停地往石头缝里塞泥土和沙子。我问,你们在忙乎啥呀?其中一个光膀子最卖气力,呼哧带喘地干活的男孩,头也不抬地说,他们在玩“筑水坝”的游戏。
果然,本来正常流淌的溪流,一路蹦跳哗啦啦唱着歌,在流到孩子们堆砌石头的地方时,被挡住了去路。并且这堆石头,还正在被孩子们越砌越高越塞满缝隙。本来畅通无阻的流水,仿佛是唐僧取经遇到了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难,考验着小溪流的坚强和智慧。
“快来看呀,看我们的大坝多么坚固!”带头的男孩子直起腰,兴奋地喊。我也来了兴致,索性下车,和孩子们一起观看。被突然阻断的水流,因从山坡流下,带着几分湍急,起初,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锐气,一波一波试图冲破堆石的阻碍。但无论水流怎么发力,都冲不开那堆石头。水流被纹丝不动的石头抵挡着,一次一次泛着白沫涌起又退后,石堆始终没移动分毫。山坡冲下的水越聚越多,小溪流开始发出咆哮,像一个遇到挫折感到沮丧的人,不明白,好好的一条路,为什么命运要无端设置出如此难以逾越的阻挡?在一次又一次咆哮冲击石堆无果后,小溪流迸溅出一层层白浪,像走投无路的人在抱怨,怨命运不公,怪自己无能,为何它的路不能像山里奔流而出的其他水流那样顺畅无阻。
“看,我们的水坝牢固吧,我要把水流聚拢成水坑,在里面洗澡。”带头的男孩笑嘻嘻地继续指挥几个伙伴们垒石头。
然而,这时候,我发现溪水往石堆中间冲击的力度在减弱,水流不再一味莽撞地冲击石堆,而是缓缓地开始分流。似乎,小溪流增长了智慧,它通过经验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抗无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当下的难点,不如学会适应和绕行。于是更多的水流开始沿着石堆的边缘流淌。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孩子们又从远处捡来更多的石头时,他们发现,溪流的水,已经在石堆周围形成了新的水道。
“你们的阻挠,只会让溪水的路,更加宽阔,”我笑着说。
孩子们捏着手里的石头,互相看着,没有再堆下去。他们发现,溪水不再执着于非要直线前进,它学会了顺势而为,找到继续前行的另一条路径。
这件小事让我琢磨好久,人生的旅途挫折难免,困难,就像那些孩子们堆出来的石头,制造出我们的挫折和失败,但是,面对这些挑战,我们一味地抱怨、无助和愤怒,并不解决问题。真正的智慧是接受,接受现实的困境和不公,然后勇敢冷静地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去应对,就像那条村口的小溪流一样,绕道并不是退让,而是让自己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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