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旧街区里“生长”出的博物馆群

十个春秋，几十个人将百感千情暗合在角角落落的细节里

4月12日，光阴素朴，尘埃几落。博物馆项目建筑设计师方雄武和他的设计团队成员李嘉稳在新建成的中山市博物馆来回踱步。面对这个凝结心血的作品，他们将百感千情都暗合在了角角落落的细节里。

“这里设计了天井，观众可以在此作一个古今转换，稍息透气。”

“这棵树恰到好处，阳光穿过玻璃窗，楼梯上面树影婆娑。”

“这个石阶边缘太锋利了，要磨圆滑，水流下来才够优美。”……

方雄武介绍道，他和团队的主创成员大部分都是地道中山人，儿时的记忆多半都留在了蜿蜒交错的旧街巷。在职业生涯里，能为自己的城市设计一座博物馆，他们深觉荣幸，当然也倍感压力。博物馆是一座城市的文化圣地、精神殿堂，人们往往对它有着超乎寻常的期待。特别是以旧更新，所面临的问题更为复杂。

十个春秋，几十个人，无数次的讨论修改，像穿越一片迷雾森林。2022年5月，中山人的这份“期待”，终于要启幕了。

新建的中山市博物馆、中山华侨历史博物馆等，位于孙文中路，与旧建筑相互融合，形成一个有机群落。（摄影丨简建文）

刚落成的中山市博物馆新馆建筑主体采用黑灰色调，线条简洁凝练，丝毫无显山露水之意。（ 摄影｜余兆宇 )

和谐：新馆不是高调侵入，而是谦逊融入

孙文中路197号，中山纪念堂斜对面，是新老中山人熟悉的博物馆地址。如今，这里同时坐落着民国和当代的两种建筑，包括中山市博物馆旧馆、139招待所旧址、收音机博物馆、郑藻如旧居，以及新建的中山市博物馆、中山华侨历史博物馆等，总建筑面积2.5万平方米，其中新建建筑面积2.1万平方米。新旧建筑交互相融，形成一个有机群落，如一抹安详的柔光，普照着这片街区的当下和未来。

面向博物馆“品”字型旧门楼，左侧的西洋风格建筑是139招待所旧址，约建于20世纪20年代，原为黄氏华侨住宅。中山解放后，两广纵队等曾在这里驻扎过。1954年，这里又被改为县委招待所，即139招待所，朱德、郭沫若、陶铸等都曾在此下榻。

视线转右，是侨立中山公医院旧址，也就是原来的中山市博物馆。这座建筑始建于民国二十一年，由旅美华侨萧悔尘创办，海外华侨及各界人士捐资兴建。1951年，侨立中山公医院并入中山县人民医院，新的人民医院在这里开诊，后来一度作为县委办公大楼。到20世纪80年代，新成立的中山市博物馆在这里“落户”。新世纪后，其副楼也改建为收音机博物馆，并一直保留至今。

刚落成的中山市博物馆新馆及中山华侨历史博物馆，依次居中分布。建筑主体采用黑灰色调，线条简洁凝练，丝毫无显山露水之意。

建筑设计是在客观环境中进行的，设计过程也是一个认识环境、利用环境、改造环境、创造环境的过程。“在这样一个珍贵的旧城风貌保留区，我们的建筑物绝对不是高调侵入，而是谦逊融入。”方雄武说，历史需要被尊重、被延续，周边无论是不可移动文物，还是普通民居，只有妥善处理与它们的关系，才会让新建筑物像从土里“生长”出来那样自然。

能为自己的城市设计一座博物馆，建筑设计师方雄武深感荣幸。（ 摄影｜余兆宇 )

博物馆是一座城市的文化圣地、精神殿堂，人们往往对它有着超乎寻常的期待。（ 摄影｜余兆宇 )

探求：走访国内外几十个博物馆，设计草稿摞起来近2米高

台上一幕，台下十年。

2011年“中山市博物馆群”——原名“中山市139文化街区（博物馆群）”设计项目公开招投标，由本土资深设计机构广东中山建筑设计院勇夺标的，至今已十年有余。该院副院长方雄武几乎完整参与了项目的全流程，他说，这十一载春秋的个中曲折实难用三五言语表达。

为了最大程度融合协调周边片区，初版设计方案采用了仿民国风的建筑风格，但完全没有体现新建筑的时代特质，加之博物馆自身功能的限制，这版方案很快就被舍弃。方雄武相信，自己团队要做的，不应该是简单模仿，而要从延续本土历史文脉、同时体现今人思想内涵的角度，去求索创新。

接下来，设计团队进入了漫长的、深入的求知探索阶段。近十年间，设计团队走访了国内外几十个博物馆，不断吸取优秀先进的博物馆设计理念，期间攒下的设计草稿摞起来有近2米高。他们认为，岭南建筑兼容中西，有着非常强的适用性和可变性，例如骑楼，就是新风格与中国古建筑的融合反应，风格上调和中外，功能上又能遮风挡雨，更加人性化。所以，不刻意强调建筑风格，不作太多限制，成为设计团队的共识。

然而，项目选址位于中山市旧城风貌保护区，有限高、低密度、风貌延续等要求。这意味着建筑体量不能太大，审美上不能太跳跃，可发挥空间非常受限。带着不断更新的设计方案和不断产生的疑问，设计团队拜访了国内建筑名师何镜堂院士及多位业内专家，并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及探讨。何镜堂院士充分肯定了设计方的孜孜以求，同时给出了“合理利用地下空间”的思路建议。

兼听则明。2017年，在经过深刻思索并听取众人意见后，设计团队总结出了最终设计理念：在尊重原有历史建筑及街区风貌的前提下，在原有街区脉络及空间尺度下，通过对地下空间的利用，合理控制新建筑的体量，通过对新的建筑技术、新材料的使用，对传统建筑元素的提炼，塑造一个和谐统一、新旧融合的新街区。

卓见：院落式布局谦恭有度，地上地下贯通呼应

漫步在中山市博物馆群，一座座独立却又彼此相连的建筑，像一个个时代的交互映射。方雄武强调道，院落式的布局是馆群项目建设的重要概念。“院落式建筑可以有效减小独栋体量，减少对周边历史建筑的压迫感，有助于新建筑物以藏锋、谦恭的态度融入旧城肌理。”与此同时，新建筑采用现代简约的风格，以简衬繁，并以优美的旧建筑为脉络，提炼了大量代表性元素符号，如随处可见的灰瓦、窗格、青砖等，形成新旧“插花”、互相借景的和谐布局，营造出“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高级氛围，也充分体现出“博物馆群”的理念。

其次，设计团队经过对地下空间的评估，合理打通利用了大面积的地下空间。主体陈列“中山历史陈列”除序厅外，其余部分均设在地下。李嘉稳告诉记者，这个设计大幅缩减了地上建筑体量，同时也更便于库房和展厅控制温度和湿度，有利于藏品的保存，也更节能。

此外，新的博物馆群设计，亦注重绿化生态的保留与延续，尽量避让并保留了地块内有价值的古树、老树，营造场景的时间层次感，同时结合精心布置的天井、高低错落的屋顶花园等，将自然光线与新鲜空气引入到除展厅外、游客所能到的公共部分，改善室内环境，整个馆群通过绿荫廊道、光影变化等相互交融渗透，颇有一步一景、景随身行之妙趣。

未来：或以博物馆群为起点，串起一城人的回忆

一圈漫步下来，其实不难发现，设计者的良苦用心并不只局限在博物馆群内部，而是寄望在更广阔的天地中。当前，中山要擦亮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金字招牌、浓墨重彩书写文化兴城这篇大文章，高水平规划设计孙文西路历史街区必然是一个重要课题。

而从这片街区“生长”出来的博物馆群，恰好可以作为起点，串起中山纪念堂、西山寺、工人文化宫、 中山百货公司、中山公园、先施公司、商业博物馆、岐江桥等历史建筑，形成一条新的文化、商业、旅游景观轴线，既带动沿路旧城片区的发展，完成城市更新，又唤醒历史记忆，为广大市民和海外乡亲打造一片心灵守望之地。

新博物馆通过变化多端的楼梯营造场景的时间层次感，同时结合精心布置的天井、高低错落的屋顶花园等，颇有一步一景、景随身行之妙趣。（ 摄影｜余兆宇 )

漫步在中山市博物馆群，一座座独立却又彼此相连的建筑，像一个个时代的交互映射。（ 摄影｜余兆宇 )

◆《中山画刊》编辑部
◆文：谭桂华
◆图：简建文 余兆宇
◆编辑：文智诚、刘永盛
◆二审：明剑
◆三审：岳才瑛
◆素材来源：中山画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