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踏足海鸥岛,挑了一片浓密的树荫坐下乘凉。
盛夏炎炎,头顶的菩提榕树冠,在闷热的空气中轻轻摇曳浮沉,而枝叶的摩挲也赋予了这儿一种年月悠然的兴味。
斑驳墙隅堆砌的杂物,隐约散发出熏蒸之气。皱巴巴的破皮鞋,泛黄缺角的旧书,废弃的扫帚,都化作了村屋旁老妪重浊双眸里收拢的一世沧桑。
眼前的老妪形容枯槁,干瘦的骨头几乎要戳破暗棕色的皮肤,糙手如枯藤,青筋蜿蜒,镌刻着半生风雨兼程挣扎过来的艰辛轨迹。她微微往外喘气,向前佝偻着腰身,拄杖蹒跚,进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地向前挪,颤巍巍的双腿,宛若风中残柳,摇晃着韶华末章的脆弱与顽强。
那沉重的眼皮底下,眸光虽黯,却如炭火微萤,于深邃中默默燃烧。火苗,总有将熄的时候,人,亦总有垂暮之年。老妪一头在风中凌乱的灰白头发,是年月匆匆的笔触;弯曲的脊背,绘就艰苦劳碌的剪影;脸庞的沟壑,流淌岁月的长河;枯黄的皮肤,映照夕阳的余晖。
她,似乎就这样被抛在时光的角落里,任由死神在耳边隐隐地呢喃。那向晚而立的孤独身影,令人心生怜悯。而这份寂寥与伤感,时如丝絮游浮,时又低回婉转。天地同老时,却依然只是形单影只,依然只是自弹自赏。
蓦然回首,千回百转也抓不住一片衣角,无法挽住一缕青丝。
而头顶,菩提古榕的枝繁叶茂,又何尝不是她历经似水年华,而后用青春接纳、又送出过的蓬勃生机呢?
我欲上前,以手相握,却一时无言以对。罢了……
老年和青春,两种真实都天真无邪。然而,岁月确是蛮横,以至于生命中一些匆匆过客,注定束手无策地茫然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