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溪的街市,名副其实就在张溪的大街上,一过了张溪村的牌坊,市就沿着街蜿蜒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刻意,却明显地诠释着“街市”这个词。
张溪市场牌坊,摄于2022年1月31日。(摄影|简建文)
这里摆卖的档主大都会强调这样一个词——本地。“本地菜,‘零舍(特别的意思)’甜啊!”“本地葛,够晒粉啊!”“我哋嘅栾樨粉、艾粉、三丫苦粉、鸡屎藤粉都係本地!”无论是卖者还是买者,“本地”这个词就是代表靓、正、地道。
许多现在已不常见、但之前有相当长时间习惯使用的东西都穿越般地出现在这个大街市:大葵扇、鸡毛扫、渔民帽、柴炉、炭炉、沙煲……
张溪市场药材档,摄于2018年9月12日。(摄影|秦洗河)
张溪市场菜档,摄于2021年2月23日。(摄影|赖泽鸿)
张溪市场地摊,摄于2022年11月20日。(摄影|余兆宇)
这个大街市显得随意、任性,或许是因为租金不高。一块大胶布铺开,十几张自己采来的大蕉叶,裁成方方小块,准备在家里包叶仔、茶果的就会来帮衬;那个阿婆带来两三只自己屋外养的番鸭,胸前挂了一张孙仔帮忙打印的二维码,不经意地和街坊开叔聊着天;这个阿姨带来十几把屋后种的苋菜,用一把老式的小秤,帮衬她的另一位阿姨戴着老式的草帽;阿姐的档口专卖田螺,她正忙于用铁钳钳去田螺的尾笃,这样加工后煮熟的田螺,用嘴吸吮就能轻易吸出螺肉;阿叔的猪肉档口,墙壁上写满了订单:乜乜姨要10条猪脷,舅父订了4只猪肚……
张溪算是一条古村,它最初的名字是张婆澳,明嘉靖版《香山县志》里就有这个名字,张婆被认为是这里的开村人。现在街市所在的张溪路,以前是名副其实的溪,本地人称张溪涌,它起于岐江河,蜿蜒于村中,以前这条涌上建了4座桥,其中四桥是张溪涌和基边涌的交界,水经基边涌再迂回到岐江河。20世纪90年代末,张溪涌被封盖,成了张溪路,也就是现在大街市的所在。
这里的原住民大都之前是务农的,但也有小部分是水上人,他们在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陆续上岸居住,到今天已基本看不出他们和原本务农的村民有什么区别,但他们中的部分依然爱唱他们原本擅长的咸水歌,彩妹就是这样,她不识字,但可以唱一两小时现场自编歌词的咸水歌,且基本不重复。
彩妹那天在街市的一家粥档里就唱了一首关于自己孙仔的咸水歌,当然也是自编的:
一枝竹仔青BB
嫲嫲邓大个孙仔去读书
读识字仔有好处
学识大字去读博士
读识博士我哋BB就去学飞机
近70岁的开叔是张溪村的村民,他算是一位“乜都识(本地方言,即什么都懂)”,6岁就随母亲到墟市摆卖,8岁就独自一人从张溪走半小时的路程到沙岗墟,摆卖父亲捉到的田鸡、斑鱼、黄鳝、沙骝钻(即泥鳅)等。东西卖完了,他就在墟里到处钻,看各种新奇,各种古怪。
之后稍大一点,开叔就和小伙伴或跟着父辈去捉鱼、田鸡、蟛蜞,甚至是蛇,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会捉的。近年喜欢收藏的他,收集了好些农具、渔具,有整套的木工工具,对小时候在街市摆卖经历念念不忘的他,还收集了各式各样的秤,其中有一块近百斤重的大秤砣,是他当年在岐江长堤边开鱼栏的外公留下来的。
张溪市场杂货店,摄于2021年11月20日。(摄影|余兆宇)
当他回到熟悉的张溪街市,游走于不同的档口,各款的农产品,各样的生草药,他知道得似乎比那些档主还要清楚,什么东西配什么东西煲最合适;煮什么适合治什么;葱夏天怎样种,到冬天又该怎样种;哪里出产的葛最粉最好,他张嘴就来。
开叔说他小时候唱过一首张溪本地的童谣,现在只记得上半截:
艇仔扒得飞咁快,
不知不觉扒到泥湴晒。
蟛蜞仔,照喼公。
朝捱雨,晚捱风。
童谣中的泥板晒,是指张溪开沙水田,即现在港口大信海岸新家园一带。开叔说他小时候跟大人去捉蟛蜞仔,白天是用一种叫螃蜞锹的工具,最好是遇到下白撞雨(即晴天突然下的骤雨,一会就停),一边下雨一边捉蟛蜞。晚上呢,蟛蜞就像田鸡一样,被强光照射就不动了,更容易捉。他们用蟛蜞的卵做蟛蜞春。他们捉了蟛蜞,每两斤才能取到一两的蟛蜞春,拿二三两来蒸鸡蛋,美味到不得了。
喼即田鸡。夏天晚上,村民用火水(即煤油)壁灯照田鸡,田鸡被强光照射就会呆在原处等待束手就擒,村民就拿着用雨伞骨做的丫去叉住田鸡,然后放进笼子里。、、
编辑 文智诚 刘永盛 二审 明剑 三审 向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