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潮退时,踩下脚印 再退时,捉鱼抓蟹

涌口门渔村，位于南朗街道东北部，《香山乡土志》说它：“濒临大海，涌口门东，与东莞新安交界，海面八十里。”

我们采访涌口门4名渔民，有70岁的冼叔，另外三位则是40多接近50岁的黄哥、麦哥和冼哥。他们基本都是十四五岁就跟随父辈出海攞鱼，而冼叔五六岁就出海了。他们称出海捕捞为“攞鱼”，攞（luo），粤语方言词，是拿、取的意思。

冼叔他们说，在春天，一般是攞狮头、马鲚，接着就是三鯬，然后夏天就是鰽白、黄鱼，农历三月到七月，还有鲳鱼。其中农历五六月就会攞蟹。

“踩脚赤”攞蟹

这操作是在大海中进行，冼叔他们跟着阿爷做，一代传一代，已经有经验了，知道海中什么地方水比较浅，涨潮时大概深两米，退潮时就只有一米深，潮退时先踩下一排排脚印，插竹子以作标记。涨潮时，鲈鱼、鳎沙、河豚和蟹等会将这些脚印当作窦（即窝）住了下来，再次退潮时，渔民就可以攞了，用脚探索，发现有鱼或蟹就先踩住，蟹的话就将其踢起，用捞篱接住，鱼的话就用手捉，这操作的对象主要是蟹，青蟹，或称水蟹，鱼是顺带的。南朗的村人称之为“踩脚赤”。

渔船拖网作业。（来源｜《中国海洋渔具图集》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专捕狮头鱼的鱼流网。（来源｜《中国海洋渔具图集》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到农历八月，又开始攞三鯬。三鯬一年有两造，农历三月是大三鯬（淡水鯬），八月就是相对比较小的，是咸水鯬。20世纪80年代初，大三鯬可以去到5-7斤，一般的是七八两到1斤。

农历九月黄鱼又肥了，接着十月就是鲻鱼，一直到出年（即明年）二月。然后是奶鱼，攞奶鱼的工具叫奶划。

狗兔就常年都有，年底的就比较靓，农历四月至七月，是攞白饭鱼的时候。

20世纪80年代才有机动船，之前攞鱼用的是人力的小船，载重约500公斤，用人力棹，去内伶仃攞鱼，一趟大概十来天，一个月出海两次。

后来机动的也不是大船，两三吨左右的载重，现在用的纤维船是五六吨的载重。

海里的鱼，有些是有趋光的，比如池鱼、鱿鱼、横泽、青鳞等，攞这些鱼就亮灯，用拖网。

讲到攞鱼，冼叔他们还忆述涌口门以前有好几棚罟，罟就是将网布成迷魂阵似的，或者说是用网布成的迷宫，水涨前布，水退就有渔获。

至于其他出海攞鱼的渔具，在去年开馆的市博物馆新馆的展厅中，就可看到南朗等地出土的新石器晚期的石斧、石镰、石网坠等文物，可见中山在新石器晚期（三四千年前)，已由“木石击鱼”发展到织网捕鱼。

现在中山从事渔业攞鱼的，横门比较集中，约有数百人，其他还有浪网、民众、神湾和坦洲的部分。

船上蒸鲜无与伦比

冼叔他们在访谈中反复说到一点，就是出海攞鱼时，船上的蒸鲜特别鲜美，无与伦比。他们出海前的准备，佐料就一瓶子，里面放了泾渭分明的豉油和油，在船上做饭，菜就是刚攞的鱼，做法就是清蒸，真的很清，绝不放姜葱蒜，就落豉油和油，如果是虾蟹就直接放饭面。在船上蒸鱼，他们曾试过放姜蒜，反而不好吃。但只要一上岸，这种纯清蒸好像就不行了。这一点，他们说涌口门村是全体一致通过，不会有异议。

海里攞到四大家鱼

“在休渔期结束后的那段时间，会在海里攞到好多四大家鱼。”冼叔他们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四大家鱼（鳙鱼、鲩鱼、鳊鱼、鲮鱼）不是淡水鱼吗，怎么海里会有？他们告诉我，在农历三月到七月，是咸退淡进的时间，在2000年前，淡水最远会进到九州，差不多现在港珠澳大桥的位置，现在没那么远了，但最远还是可以到金星门。农历七月过后，咸水开始回顶，咸进淡退，一直到正常的位置。所以以前没有休渔期的时候，三月到七月，在附近海域可以攞到很多四大家鱼，是真正野生的四大家鱼，味道特别好吃，一到中秋就完全消失。

塞罟：珠江口内伶仃岛以西至横门口外，乃塞罟作业主要渔场，即在潮退开始时，于合适位置张开长形围网，驶船于上流敲竹击木，以威吓鱼虾随潮流撞进网内，至潮将返涨时收网捉鱼，此作业主获鱼类为狮头鱼、鲈鱼、马鲚、沙虾、挞沙等。（来源｜《中国海洋渔具图集》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踏着滑板在海坦上穿梭

昔日南朗街道的东部，从华照、冲口、左步、鸡头角、泮沙至崖口、下沙等村，是珠江出海口岸边的村落，那里有一大片宽阔的海坦（即滩涂），潮涨时被淹没，潮退时露面。一般来说，渔民是出海攞鱼，而海坦是属坦边的农村所有，渔民和坦边的村民都会“踩脚赤”，区别是：渔民在海中的浅水区踩，村民在海坦上踩。《香山乡土志》里记录了好些海坦鱼，如花鱼、白颊鱼（现被讹成“白鸽鱼”）、良䲚鱼（现称奶鱼）、擘口狗（亦称坦狗）等。

在海坦上作业，滑板是最重要的工具。而捉捕的方式大抵有撇魚、放花鱼笼、趟虾、叉鳝等。

不吃不知道的水蟹

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大部分的海滩通过围垦变成良田或养殖基地，踏着滑板在海滩上穿梭的景象渐渐已成为历史，滩涂作业演变成围垦养殖，养鲈鱼、䱜等。

黄鱼网。（摄影｜缪晓剑）

蟹笼。（摄影｜缪晓剑）

民众街道新平村人卢仲明在自家旧居办的渔具及农具博物馆，当中收藏展示各种各样渔具。（摄影｜孙俊军）

渔坠。（摄影｜缪晓剑）

去鱼鳞的网袋。（摄影｜缪晓剑）

据南朗华照村的添哥和泮沙村的鉴叔回忆，当年养鱼，是到张溪那些有码头的地方，大量收购那些几分钱到两毛钱的下价鱼作饲料，运回来用机器打碎扔进垦里喂鱼。

到2020年，横门水域通过围垦形成48平方公里的浅海，拥有20平方公里沿海滩涂，是中山最大的水产品养殖基地。其中横门青蟹的年产量有5000吨。青蟹也称水蟹，以中山从横门到金星门一带水域为佳，现称横门水蟹，这一带的水域盐度极适合水蟹的生长需求，加上当地养殖户用田螺、白蚬等作为天然投喂料，更是有利蟹的脱壳、育肥和营养物质的积累。

一般认为，一只蟹一生中要经过13次的褪壳（也有说法是17次），人们在餐桌上谈论的那些蟹的名称，其实是一只蟹的不同性别或不同阶段，如奄仔蟹，是指尚未交配的雌性蟹；重皮蟹是指褪壳之前的蟹，因为新壳刚出，旧壳未褪，故称重壳；还有叫“咸煎饼”的，是指刚刚褪壳的蟹，那新壳还是软的，也称软壳蟹，那不常有，一般是餐厅老板自食或招呼朋友，你跟老板混熟了，提前预订，或许有机会一试。

滑板：在海坦上作业，滑板是最重要的工具，其长度一般是2米，宽30厘米左右，用厚不过寸的杉板制成。滑进时手扶木架，一脚登板，一脚踩泥向前撑，见鱼虾即慢滑伸兜捞，见鳝蟹即伸划勾捕，还有白蚬和，直接用手攞。（来源｜《中国海洋渔具图集》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放花鱼笼：鉴叔说，落花鱼笼捉花鱼，小时候就已经跟着父亲做，那时力气小，一次只放十几个花鱼笼，到青壮年，一次就会布落两百个，百分之九十会有收获。踏着滑板布笼时，滑板经过发出的震动和响声，会将窦里的花鱼吓得钻出来，一出来就进笼了。（摄影｜缪晓剑）

罾网。（来源｜《中国海洋渔具图集》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至于黄油蟹，《香山乡土志》上有写呢，说是“岁维六月一出，不可多得”“邑人多移船携酒……擘之，醉以酒、熟而后解之，其油深入内理，黄白杂糅，跪未螯尖皆满，味至浓郁，不能致远，稍耐久则味变，近出产渐稀”。

而所谓水蟹，是指每当螃蟹换壳之后，它住的房子大了，但肌肉还没及时长起来，壳里肉少水多，所以叫水蟹。这时候的螃蟹虽然没多少肉，不过味道却异常鲜甜，用来煮汤、滚粥、清蒸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鲜甜的蟹汁无论是直接吸食，还是渗入到汤汁或粥里，那感觉，不吃你不知道。

编辑 文智诚 刘永盛   二审 明剑   三审 岳才瑛